当她一时头脑发热地冲进灯火喧嚣外的夜色中,被风袭击,意识到自己只穿着舞姬的裙子暴露在晚秋的寒意中,只觉得懊恼,随手拉到身上的披风薄得不像话,略等于无,汗湿的衣裳又紧贴着身体,难受极了。

    也谈不上赌气与否,到了这个境地,她也只能抹掉眼泪,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,望着人群散去后显得空寂的街道,多少有些发愁。

    天色已暗,步行回侯府大约赶得上宵禁之前,但以她现在这幅模样,说不准走到哪里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歹人拖走。以前她从来不会怕,因为知道有李白在身边,可今天……

    她知道,现在最安全的选择就立刻调头回清风阁,找到李白拉下面子好好地跟他认个错,哭得可怜一点,解释成为一时兴起的恶作剧,多半就能把他哄心软了。

    但她早已打定主意绝不回头。那种异样、陌生的眼神,如芒刺背,就像往头上泼了一盆冷水,让她心里凉了一片。就算理智过人的小郡主,也忍受不了这种屈辱。

    也许她是做错了。不该对李白存了那样的心思,更不该付诸行动。可她气不过——他凭什么指责她,就允许自己放浪形骸,和舞女歌姬谈情调笑,却对她不假辞色?仿佛他自己就有多高尚似的,呵,还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和妓子上床——在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,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小郡主抓紧了披风,低头走着逐渐加快脚步。风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,一摸脸颊才发现眼泪非但没有止住,还越掉越多。

    她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,微微地哽咽。到这时,她突然意识到,真令她感到委屈的,并不是李白不近女色。

    在今晚之前,她本来是没打算采取这么激进的方案的。在故交的口中,李白有个堪比天仙的白月光,她都已经做好了细水长流的准备,徐徐图之。结果在清风阁里撞见他抱着别的女人差点放不开手,她顿时就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只是图个一晌贪欢也好……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,回过神来时,身体已经自己行动了。

    论外貌资质,小郡主还是很有自信的,自认为迷不到天下众生,也能让半个长安城的男人拜倒裙下吧?

    可李白是什么反应?震惊、失望以及痛心,就好像她的脸、她的身体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。他乐意和那些身份低贱、浓妆艳抹的舞姬缠绵悱恻,花言巧语,却看不上自己。

    把她亲到头晕腿软,就这么推开了?他以为他谁啊,有资格对她挑挑拣拣?

    好,看不上就看不上,小郡主想着,心头怒火愈烧愈烈,那么大一座长安城,她找谁不行,非得赖着他剑仙一个人了?

    明知道她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有多危险,到现在都没有追上来。是单纯不想看到她,觉得龌龊,还是一点都不在乎她会如何,又或者是……料定了她一定会回去找他?

    不,绝对不会。

    咿呀咿呀,风声在房屋的瓦片中穿过,显得阴冷萧瑟。

    身上的热量褪去后,腿间残留的感觉令她十分不适,行走也很不便。路上已经基本看不见几个行人,而那些黝黑的阴影中却好像投来了不怀好意的注视。

    她有些害怕了,不知所措地观察着四周,直到不缓不慢的马蹄与车轮声碾过身后的青石地面,擦肩之际,随着一声鞭打和嘶鸣,马车停下了。

    她回头一看,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,看这车身形制,似乎是宗室特供的座驾。

    “郡主?”

    那车主人认出了她,被掀起的帘子后面,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,世子李信。

    算不上是熟人,但在宫中的宴席上见过几次。而如今,她孤身一人站在长安街头,衣衫不整的样子,窘迫无比,如果可以,她真希望不要被人认出,但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