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洪水击垮的城墙重新修缮完整,比之前更加辉煌繁华,一批新人入宫,将宫殿庭院打理得一尘不染,富丽堂皇,乐观的迎接着王朝与自己的未来,丝毫不知就在几天前这座偌大的宫殿内发生过什么。

    周子木在众人面前取下了周黎羽的人头,再加上宋家父子的拥护,没人敢再多说什么,在洪灾之后,朝廷又拨发了很多善款资助百姓修葺房屋,发放粮食,更是收拢了一波人心。

    宋野阔满脸不情愿地站在临时据点分发白粥,“爹,我不明白,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,为什么还要辅佐他称王。”

    “别乱说话。”,宋野阔踹了他的小腿肚一脚,低声道:“他是最适合的人选,放你去你坐你待得住?就天天想着往外跑,跟在沈大人屁股后面吵来吵去,他也是脾气好才不嫌你烦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话呢,他爱我还来不及,等把百姓安顿好我就去找他了。”,宋野阔细细想了一番,倘若让他去朝堂之中勾心斗角,那不如杀了他,“算了,这牢还是让周子木坐吧。”

    “小心叫人抓住把柄。”,宋翊鸿谨慎的环视周围一圈,“你做完回家换好朝服,晚上随我进宫赴宴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,宋野阔瞬间垮了下去,这种局无非就是一群老头恭维周子木,一想到他抢走了沈惜瑭,还欺负他,就摆不出什么好脸色,但不去又要被念叨许久,只好跟着撑撑场面了。

    大雨过后天气晴朗,碧空如洗,周辰景迈着步子前往皇宫,路上流言蜚语颇多,不是指责他不孝害死了自己父亲,就是夸赞他举报奸臣有功,反差极大,不过周辰景都不甚在意,面无表情地走到周子木寝殿行礼,“皇上召我前来所谓何事?”

    周子木面色酡红,一身酒气,与殿中熏香融合,不太好闻,他倒是乐在其中,见来者是周辰景后,询问道:“会恨我吗?”

    “不会,那是我自己的决定。”,他从不会为自己所做任何决定后悔,只有遗憾,遗憾曾经的自己不够勇敢,太过怯懦,“那你呢,恨自己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,周子木沉默了许久,眼角缓缓滑出一滴泪水,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,继而空荡的殿内都回荡着小声的啜泣。

    周子木没说话,周辰景也就静等着他的答案,此时无言实际已比话语表达出了更多涵义,他当然恨自己,从幼时竞选皇位起,就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勾心斗角中,既不可过于急功近利也不能完全隐藏自己的野心,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过活,踩着人头上位。

    为了这个位置,他俨然活成十恶不赦的罪人,在权衡利弊的选择中,皇权永远都是第一顺位,不可撼动。可为何当他完成最后一步,稳坐这把龙椅之后却感到前无仅有的空虚,好像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如今才明白,即便他贵为圣上,可这些人人艳羡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把精致诱人的枷锁,一个装饰华丽,实则布满荆棘的牢笼。他最不该弄丢的……是沈惜瑭,那个第一次令他感受到放松与爱意、天下不止是有处心积虑与冰冷器械的人,他恨自己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三番两次伤害沈惜瑭,恨自己被利益蒙蔽了双眼,竟弄丢了原本的他。

    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究竟应该如何补偿沈惜瑭,是该放任他自由,还是竭尽全力的对他好。到今天才想明白自己离不开沈惜瑭,并且做了一个非常极端的决定,“今晚的庆功宴上我会当众宣布传位于你,你机灵点,别叫人不服气。”

    周辰景虽感到有些意外,不过也没拒绝,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,经此一战,若是周辰景讨不到一个高位,那势必会被人诟病一辈子,他的整个家族都不会好过,那也违背了他想保护好母亲的初衷。

    皇位是周黎羽终其一生都在争夺的东西,不过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计谋,并不适合这个位置,而周辰景为人谦逊,有谋略亦无畏大爱,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,也算填了周黎羽的遗憾。

    “可太后那边……”

    周子木一口气喝完手边的汤药,道:“无事,我与她说。”

    周辰景迟疑了片刻,沉声道:“好,那我退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周辰景前脚刚走,周子木就吐出一滩鲜血,下体刺痛,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,双目赤红,明明难受得不行,却展露出笑颜,似是预见了什么美好的景象。

    夜幕低垂,繁星点点,这天也被立为全年内的一重大节日,命了数位史官在旁记录,势必要把这天的盛况流芳百世。周子木一席素衣现身,许是这些天过于劳累的缘故,脸色不是很好,虚弱得好像随时都能倒下,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他的着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