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里锤死他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“我不上了。”他忽而冷下脸来,缩回手想要转身,若渊见他真有些生气,连忙凑上去,虚虚搭在楚里腰间的手下意识用力,一把将刚转身的楚判官捞进了自己怀里,楚里猝不及防,后背整个撞进他怀里,若渊大概也有些诧异,安静地怔愣着,半晌没说话。

    楚里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静静地盯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以他浅薄的情爱知识,其实并不能将暧昧与喜欢很好地串联在一起,而且因为迟钝,常常容易将旁人的献殷勤当成有病,包括一开始对若渊,他也是这样的看法。只是时间长了,那种显而易见的别有所图和真切关怀,但凡一个会思考的人都能察觉到异样,一些东西他没有细想,不代表他会遗忘。

    就像之前的那个吻,他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,若渊也可以继续若无其事,但那是一颗亟待发芽的种子,藏在他的灵魂深处,只需要一点养料就可以成长得枝繁叶茂,现下这一个热切至极的拥抱就是养料,楚里已经不得不去想,对方究竟想要什么?

    从一开始的奇怪态度,到后来自然融洽的相处,若渊始终待他跟旁人不同,那种不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,不必多说,温柔、亲昵、缠绵、钟爱,独此一份,瞧自己的眼神总是含着光。楚里以往不觉有异,现在回想起来,或许那些细节就是征兆。

    但他还是不能确定。

    空气似乎冻结了许久,楚里不动,若渊也不好自作主张地将他推开,只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,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拥抱着他,其实心里已经异常煎熬——楚里历来不喜欢他这样作弄,从前就是,如今就算是失了记忆,偶尔惹急了也会发脾气,这样不声不响,眼看着就是生气的前兆。

    他在主动认错和将错就错之间疯狂摇摆,游移不定之际,楚里忽然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,低声道:“放开我吧。”

    若渊如蒙大赦,连忙松开手,心有余悸地觑着他的神色,轻笑道:“那……你自己上吧,小心点,别伤到。”

    楚里没回头看他,只是深深地垂着头,一截白皙细腻的后颈展露无疑,下接连着削瘦却不柔弱的直角肩,蝴蝶骨栩栩如生,再往下,是一把紧窄结实的腰肢,有着成年男性独特的性感魅力,腰臀之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。若渊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,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,他下颌线一紧,几番挣扎后,逼着自己强制性移开了视线

    “……没有纱布。”楚里拿着药瓶端详了许久,终于低低蹦出来一句。若渊后知后觉地点点头,“之前忘备了,你等着,我出去买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披上自己的外衣,想了想,还是嘱托道:“你快点上药,小心别着凉,空调开高一点,这里偏僻,我没有半个小时回不来,你别乱跑……”

    楚里什么都没说,连头都没回,直到他临出门前,才侧身瞥了他一眼,“等等,手机留给我。”

    五分钟后,楚里打开若渊的屏保锁,正襟危坐地点进了某个聊天软件里,从里面找到一个叫娄煦的名字。

    这个月黑风高、平平无奇的晚上,娄煦如往常一般抱着自己的零食,打开电视机的娱乐频道,正准备以综艺开启今晚的愉快夜生活,忽然,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来信人:若渊先生。

    光是这四个字,就值得他浑身一哆嗦,娄煦抱着薯片的手一抖,旁边看书的路汇被他不小心捣了一胳膊肘,问:“干嘛你?见鬼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娄煦朝他翻了个白眼,把薯片放下,仔细地拍干净掌心碎屑,然后恭恭敬敬地捧起了手机。

    自打他们几个来到这里,若渊先生虽然跟他们交流不多,但不难看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,他常年不在家,便大方地给三个小鬼都配备了时兴的智能机,即便之前他与路汇触碰不了东西不能进食,家里的冰箱也一直是满的,有任何要求都会尽量满足,但不知为何,也许正是因为若渊先生对他们太好了,又无所索求,导致娄煦一直对他感到诚惶诚恐。

    娄煦生前没太多感受过世人的善意,他天生眼盲,父母过世得早,初中时爷爷奶奶相继离世,自那以后就只能辗转于亲戚家,谁都不会喜欢一个麻烦的残疾人,他比谁都清楚亲戚们对他的厌恶,但他从来装作不知道,每天只要乖巧地做该做的事,逢人便甜甜的笑,就能得到一点施舍的怜悯,这些怜悯能让他得到住处和食物,不至于流落街头。幸而他还算聪明,虽然有天生的缺陷,但日常交流都不成问题,也很好地学会了使用盲文和按键手机,可他这样的特殊个体毕竟是少数,所以没什么朋友,唯一的一个笔友,相隔好几个城市,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有时好几周才能通一次信,虽然如此,他却很珍惜那个家伙,即便文字冷冰冰的,却会为了他将手写的信一个字一个字翻译成盲文再打印寄过来。

    正是因为太早见过人心凉薄,对于若渊这种毫无保留的善意才更加手足无措,一直想着做点什么回报他,这些念头积攒多了,几乎演变成了一声令下、赴汤蹈火的地步。